# 一
第二天周末,我前一晚喝了点酒。晕晕乎乎之中,我准备在恍惚之间寻找一点点勇气,去敲刘月绮家的门。他妈的。爱就是他妈的义无反顾。我默默喊了几句口号,给自己再多一点点男子汉气概。
我拐弯弄巷,来到了一个看起来很老的小区。小区里长满了花,清晨,只能看到出门散步遛狗的大爷大妈。停车位不多,这是个让人觉得新奇的地方。刘月绮的家庭似乎普普通通。我一时间心里畅快了许多。因为那样的话,她爸爸妈妈应该很好说话吧。
我买了一些牛奶水果,没带笔记本,笔记本锁在我的箱子里,钥匙挂在我的脖子上,哪怕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,我也要和我的钥匙,在炮火里一起化成灰烬。
我咔咔砸门。好一会了没啥反映。
我咚咚敲门,也没反应。
我要走了,礼物放在门口,里面塞了一张纸条。
门略微开了。
我赶紧把东西又提起来,转身把纸条塞进嘴巴里,咽了下去。
是一位老奶奶,看上去很虚弱,我问她:“奶奶你好,这里是刘月绮的家吗?”
老奶奶一听到她可怜的孙女的名字,几乎都要掩面了,她那皱缩的脸,流了多少流不出的泪啊。
她慈祥地看着我,我在那一瞬间把她当做了我的奶奶,是真的,我发誓。
她的银发,她的慢悠悠的动作,她示意我进门。
我进去之后,她关上门,才问我是不是月月的同学。
我说我和月绮是初中同学和高中同学,友谊深刻。
老奶奶听了有点欣慰,说,“那孩子平时朋友不多,好、好、你坐你坐,哎、好呀、好呀。”
我看到不大的客厅的一角,有一张小桌子,桌子上的碗里有燃尽的沉香,和那张永远青春的照片。月绮没有笑,只是很认真地看着前方,那是一张在上海拍的照片,背后是东方明珠,月绮那时候就有了耳洞,耳垂上浅浅地穿插了一个小小的银色的饰物,看起来灵秀极了。
我默默拿起桌子上摆放的香,点了三根,插在了桌子上的碗里。香火忽明忽暗,我这才意识到满屋子都是一股淡淡的沉香味道。我像是深处无边无际的天堂一般,这里忧思无处不在。客厅要是没有那些兰花之类的饰品,便可以说是简陋了,说淡雅也行,然而这只是委婉的说法。
奶奶说自己耳朵有点背,自从那件事之后,人的精神状态也不太好了,咚咚敲门声,也听得不大真切了。
我微微笑,摇摇头,表示没关系,不重要。
像是说好的一般,我从奶奶嘴巴里,得知了月绮的一些事。而这些事,让我产生了对活着和死去,存在与虚无,道德与堕落的一些思考。
我不知道这些事情,奶奶说给我是否合适,可那时候,那个世界上已经很少有人记住这个女孩了,也就是说,这个宇宙即将死去了。一切都不复存在了,一切都没有意义了,一切都似乎合情合理,奶奶说的话,我略加整理,尽量穿梭时空,站在小月绮身边,陪她开心、陪她痛苦、陪她抑郁、陪她度过漫长黑夜…
我在看着你,四海八荒、千秋万代、宇宙苍穹、无处不在,我在静静守护着你,我必须要这样做啊。你哭的时候,有一个人,你看不见,摸不着,感受不到,他也在哭,你笑的时候,他也在哭,你是个小孩子了,他也是个小孩子,你转眼间成为一个大人了,他呢,他也一样的。
月绮的妈妈,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。她一直在跟着她爸爸生活,她爸爸后来娶了一个女人,也就是她的小妈,她小妈在进入这个家门之前,对月绮很好,经常在来的时候,给她带一些小玩具的零食,还带她出去吃饭,去玩。
有一天,月绮的爸爸问月绮,那个女人怎么样,你感觉,喜欢她吗?
小月绮点了点头。
人生只需要一点点假象和一个点头,其实就能将剧情写得和悲剧一样。
小月绮发现那个女人变了。
笑,变得不自在。温存,变得不耐烦。
她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男孩。这个男孩比她大三岁。
小月绮不爱吃蔬菜,那个女人打饭的时候,给小月绮盛得很满很满,碗用得和那个男孩一样大,菜多得简直餐桌上能开出花。
“你在长身体,你要多吃蔬菜,多吃饭,才能长得乖乖得,变得可可爱爱的哦。”那个女人笑着说。
月绮的爸爸,在餐桌上,示意饭是不是太多了一点,让月绮能吃多少是多少。但是多吃蔬菜好。总挑食对身体不好。
月绮用小手捏着筷子,没有夹菜,小小的眼睛中,闪出了一点点不自在。
“月绮,爸爸在给你说话哦,你得说什么?” 女人说。
月绮没有说话,她把一粒米,艰难地放进了嘴巴,浅嫩的小牙齿,咀嚼着米粒… 口腔里荡出的味道,也许不是麦芽糖吧?
“你要说是的爸爸。我会乖乖听话的。”
“是的,爸爸,我会乖乖听话的。”
爸爸笑着说,“哈哈,我的小月绮最乖了。你和哥哥比,看谁长得快。”
餐桌上另一头,那个男孩,也是一言不发,默默地吃着菜,显得忘身事外的样子。
“月绮,爸爸要去上班了,你和哥哥在家好好听话啊。不许淘气,暑期作业要认真做,我回来可要检查的。”
爸爸在门口换上了皮鞋,背对着客厅,那个女人白着月绮,满脸厌恶,可是爸爸呀爸爸,你怎么不回头看呢?
月绮看着爸爸的背影,那么近,却又那么遥远…
话那么想说出口,却又那么无力…
碗里的米饭几乎没动,耳边一直是农民伯伯的辛苦和挑食不好,要乖、要听话、要懂事…
月绮扒着碗里的饭,想着自己最爱吃的鱼香肉丝,吃了很久。
“我把锅都洗完了,你还没吃完?” 女人冷不丁得在后面来了一句。
月绮吓了一跳,筷子摔在了地上。她赶紧捡了起来,又坐回了凳子上。
筷子上占了根头发,月绮用右手把头发捏着,放进了垃圾桶。可那根头发,因为米粒的粘着,月绮怎么也从小手指上撇不开去。
“拖拖拖,拖延症,你这孩子有拖延症,吃个饭慢慢腾腾,一会筷子掉了, 一会头发掉了… 哎哎哎,又往身上抹,你怎么这么…”
“脏呢”
女人拍打着月绮的脖子和头。但是没有打她的脸。
“这么…这么…脏呢…”
女人把月绮的头用手指使劲往下按,边按边数落,边大声说。
月绮哇得哭了出来。
男孩在一边吃巧克力,一边玩悠悠球,一边说吵死人了。
“哭,让你吃饭是让你喝毒药呢?你个死孩子,哭啥呢哭,你给我住嘴。”
月绮哭得更大声了。
女人不再说话,双手叉腰,怒目而视。
月绮看着她的眼睛,嘴里不由自主得说道,“我要妈妈。我要妈妈。妈妈。”哭声笑了一点。
“好啊,你当我不是你妈妈是吧?你当我是个外人,行,你这孩子,心里比冰还冷!”女人更加歇斯底里。
月绮开始呕吐。小小的身躯颤抖不停。干呕不止,脸色发白。
女人声音小了一点。赶紧把她抱着坐到了沙发上。月绮死命挣扎,女人按着她的小手和头,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。
男孩不知道从哪里不知道翻出来一个玩具,是个音乐盒子,过来问这个八音盒怎么打开。
月绮死命挣扎,呕吐、恐惧、愤怒,这是妈妈送给她的生日礼物。谁都无权动它!
最后,月绮被关进了房子。一整天,只有那一碗米饭陪她,还有一本书,叫做《Jane Eyre》。
晚饭的时候,桌子上没有蔬菜了,鱼汤、肉丸、酱汁、薏米百合粥、鸭肉…
“月绮,快来吃饭啊,这孩子,现在越来越没礼貌了。吃饭都不出来。”爸爸累了一天,坐在餐桌上,大口吃着饭。
“我去叫叫她吧。”女人说。
“月绮,出来吃饭了,我…阿姨给你做了你爱吃的。”
月绮一想起满桌的蔬菜,绿绿的蔬菜,像是一条条大青虫,在她的小腿、小臂上爬着,撕咬着,想钻进她的肉里,月绮合上书,用头撞着墙,只有痛,似乎能让她忘逃脱那一堆绿色的地狱。她太小了,她还是个孩子,一想起每天只能在家,每天都要三次坐在餐桌上,她又开始呕吐…
月绮的手臂上,多了一些深深浅浅的划痕,那些伤口,编着她的睡梦,让她深陷其中。
她的书包,专门有一格,用来倒入米饭,她从垃圾桶里捡塑料袋,用来装绿色蔬菜,她还总带着那本书,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,还是早已死去…
实际上她那个年纪对生死一无所知,只是知道很难受,生活,从不照顾孩子的感受。大人们忙着做爱、离婚、生孩子,除此之外他们还会什么?
…
我发现忽然之间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。
人和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的。
我讨厌听到故事,讨厌心痛,我一时接受不了,无法接受,我想不通啊想不通。
我在那个房间角落里站着,可我是透明的,月绮看不到我。
窗帘拉了开来。星光很美。月绮望着天空发呆。
只有遥望星空的那一瞬,才是世人的解脱吧?
星星,就是上帝留给世间的一丝宽容。
否则,万物混沌、万物至暗、万物,熵增不止,没人想回到过去~
月绮把头发理到了耳后,那个动作很美,很自然,她的发尖在皎洁中泛出了好看的颜色。
人啊,那些吵闹,此刻,所幸,和你我无关。
可笑。
四周很黑,我总害怕自己会被发现,猛然间角落里如果站着一个人,会吓到她的。
尽管我是透明的,月色都照不到我。我却还是担心又希望,此时相望不相闻,愿逐月华流照君。
月绮一天天长大,她的理解和认知,在虐待、偏心、以及不理解、阴暗和充实里长大了。
就和我在迷茫、狂怒、放纵、不甘、和咖啡中,差不多。
月绮的爸爸,后面发现了一些问题,当她和月绮进行了一次交谈之后。
月绮的爸爸决定和那个女人离婚。
什么是婚姻?什么是爱?什么是孤独?什么又是人之劣性根源?凡人,他们都忍受不了孤独,所以她们都该死。
离婚,财产分割。这世界要是没有爱,你告诉我,我要那该死的钱干什么?
女人的死命挣扎,获得了月绮爸爸的房子,全家的积蓄只够勉强买一所老小区的住所。
月绮开心了很多。尽管还是不吃蔬菜,吃,也只吃上海青,因为那是她妈喜欢吃的。
月绮不太爱讲话,没有什么朋友,她渴望交朋友,但又害怕拥抱这个世界。
她喜欢看书、锻炼、男女在她眼里,大部分情况下都一样,两条腿,两个胳膊,男女平等,男女为什么不能平等?
女的就不能谈政治?打篮球?女的不但能,还能说去你爸爸的。
没有人能无缘无故懂很多。懂事,是一种别样的悲惨。月绮在小小的年纪早熟,就是书带给她一种逃避生活的地方,生活在何处?我心安处,即是故乡。
夜深了,我该回家了。奶奶送我到门口,我说我能不能下次还来?
我甚至想去她的房间看看。我不知道这是怎样一个大胆的想法。我觉得整个宇宙都可以被我赌出去,如果我赢了,让我进她的房间,帮她擦擦桌子上的灰。如果我输了,宇宙毁灭,只留下一个房子,让我进去她的房子看看,给花浇点水,如果那里有花的话。
奶奶说可以。
我蹦跳着下楼,差点摔倒,我一时间意识到我还是个孩子。17岁。就已经像个大人了。是不是,一旦觉得自己是个大人这个想法一出现,就证明我还是个孩子呢?我管不了那么多,我在路上跑着,风从我耳朵边划过,汗浸湿了我的衣服,我呼吸不畅、脑袋缺氧、大口喘气、这是月绮在这条路上跑步时,有过的感觉吧。
我又花了很久,我走过了她的附近所有的小店、书店、影院、体育馆、医院、便利店、菜市场、派出所、我挨家挨户,进门又出门。我像是去乞讨一样。学校不让我进去,我晚上翻墙进去了。
我把她走过的所有的地方都走了一遍。我不觉得累。这云、她曾经看到过吧。这晴天雨天,她也感受过吧。这落叶,这蚂蚁窝,这袋角落里过期的方便面,哦,生产日期,在她变成星星之前,她也许看到过吧?这形形色色的人,都曾经遇到过她吧?我现在又遇到了你们,所以我也在一遍遍看到她啊。
我翻墙进了学校,先是幼儿园,后来是小学,这里是她呆的最久的地方。我躺在操场正中间,摆成个一大字,月色就睡在我旁边,草尖弄得我的脖子好痒,真好啊,月绮,能看到我吗?我能看到你哦!我在操场绕了27圈,差不多得了,我想。我又站在了秋千架上,我又从冬青的那些孔洞里钻进钻出,我又上了教学楼,从窗子翻进了教室,我又爬上了一颗柿子树,我又坐在了花坛边,我又在月光下看墙上的告示,说是太阳花剧团最近要来学校演出之类的一些日常安排。
学校翻进去容易,翻出去很难,我磨破了衣服,和小偷一步之差,差一个目击者。呵呵,宇宙他妈的都是剧本写得。有个人骑着自行车过来了,大晚上的,还在路上骑自行车,神经病。
“你干嘛,小偷?”这个人好像喝了点酒,或者在发着烧,嗓音糯糯的样子。
我正准备离开,看都没看他一样。
“小伙子,看你年纪轻轻,回头是岸。”我走出了10米远,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。
回头是岸?
我一时间觉得我是不是还在梦里,我的行为是不是太离谱了,即便是月绮还在活着,她可能会在我耳边说,你在干嘛啊,你个傻瓜,你不去考你的大学,你在做什么?你知不知道你这行为,已经和精神病没有什么两样了。
我回过头去看他的时候,那个人已经消失了,街道上空空荡荡的。
呵呵,我就是精神病,我就是活在诗里,我就是在死亡里探寻活着,我就是他妈的整个宇宙!
对啊,有本事你活着啊。
我抬头看看天,北极星,北斗七星,7000万年都是如此,形状、颜色、温度、感觉。受,想,形,实…愿度一切苦厄。
要是八千万年呢?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。我只是一下子随便想到一个很大的数字罢了。如果我可以,我不无聊,我就写7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年。
可这样写,会少一些艺术感。太远了,人的希望不但会丧失,戏剧性,也一样。
我走向家里,像是个黑塞笔下的荒原狼,我路过酒吧,门口是在呕吐的男男女女。
我笑他们太沉醉,他们笑我太清醒。
我一时间搞不懂人都在追寻什么,寻欢、买醉、装死、无味。我觉得我很幸福。我这个年纪,本来应该躲在厕所偷偷抽烟,哪怕这帮人27、37、87我敢说,他们的幸福,加起来都没有我多。因为我孤独,我拥有一切。
我在夜间穿行,世界都是我的。我望着天空,宇宙都是我的。我守着四本笔记,月绮,难道她,不是我的吗?除非她出现,给我一巴掌,说我是流氓,否则,我绝不会收回这句话。可是她要是真的能给我一巴掌,说我是臭流氓,也许我永远不会这样想吧。人是基于现实和感触活着吗?尼采,你告诉我,是不是?是不是凡人得到什么就一定会失去什么?是不是我没有爱,偏偏有无尽的爱。是不是我死去,就是我的永生。是不是不幸之人啊,都觉得幸福,不觉忧虑呢?
我谁都不会爱的。至少不爱女人。在后面我会提到,我在旅行中,和一个男生的柏拉图式爱恋,那就是我在20岁时,碰到山田时,精神堕落的根源之一。我知道我有性欲、有追求、有爱,一切让我痛苦、迷茫、难受啊,总之,和他的遇见我不后悔,丝毫不影响我对刘月绮的虔诚,看似荒谬的虔诚。
我走在路上,真的看到了一个小偷。他看着很费劲得在准备把一个下水道的井盖,拖到自己的电动车上。我有点害怕,我摸了摸口袋,发现自己没带钱,我原本想给他一点钱,让他把井盖放回去,我后悔我这时候口袋里没钱。
我走了过去,又绕了回来。小偷太瘦小,他还在那折腾。小偷看着就像个小偷。
“我来帮你吧。”我看到这里,从唾弃变成了怜悯。如果他今晚势必要把这个井盖偷走,那我没有钱,我能怎么办呢。我反正奇奇怪怪,写点奇奇怪怪的事情,你们会以为我在写小说,随你便吧,反正李月绮也不知道。
小偷吓了一跳,手上一脱力。刚揭开一半的井盖,落下后砸了他的脚。他强忍着没喊出来,但是立刻坐在地上,脱了鞋子,看自己的大拇指,肿了,流血了,变红了,变紫了,变黑了…
我骑着小偷的自行车,带着他寻找医院,我听见他在车座背后吸着凉气。
“很疼?”
“我草他妈。”
活该,我在心里这样想到。我把他带到附近一家快要关门的,像是东北人开的一家诊所里,小偷不知道有没有身份证,他说这里就行了。
“你有钱没?”小偷在医生用透明液体把脚牙子清理干净之后,一边死死拉着我,一边忍着疼痛倒吸冷气,一边说。
“暂时没有。”我说道。
小偷对我的态度明显从脸色上就变化了很多,但他一时半会不知道我是什么目的。
“你走吧。”小偷让我走。
我让他等下我,我回去取了些钱,等我再赶到诊所的时候,小偷已经和自行车一起消失了。医生给了我20块钱,说是那个人留给我的。钱,我没拿,我走出诊所,觉得一切像做梦一样。
小偷因为我受了伤,小偷放下了井盖,走进了诊所,留下了钱,我自始至终就骑了一会自行车,并冒了一点点被小偷拿刀刺死的风险。
我回到家,我想我该安排我的旅行了。
# 二
如果你错失了一件东西,那就证明它不属于你。
何必遗憾本不能的事。
花开一季,人活一生,用心生活,用心去爱。
有一天,我无意之间打开了一个网站,滴答博客,很傻的名字,寥寥几篇文章,我读着其中的文字,看似有到底,到底有什么道理?像是那种贴吧论坛里的那种,不是壮阳药、就是嫖娼、就是谁家狗被车压了,看着有生气,却没有丝毫意义。
我离开了网站,躺在床上又浅浅小憩了一下,醒来已经是早上11:02了。
我买了几本书,芥川龙之介的《侏儒的话》、《地狱变》,三岛由纪夫的《金阁寺》,大江健三郎的《个人的体验》。订了去云南的车票。
我妈中午用青绿色的西红柿炒了螺线椒,我喜欢未熟的番茄的酸涩被浓重凛冽的辣味中和冲淡。我喜欢用红色番茄炒西红柿或者土豆丝,我不喜欢吃肉,偶尔会吃,我总觉得自己做的菜,只要有肉存在,就存在一股淡淡的腥味,我从心理抗拒吃自己处理的肉。
一块肉,从买回、切碎、腌制、炒熟,那种腥味一直环绕着我,那种细节一直困扰着我,我适合做饭给别人吃,不适合给自己吃。
要告别了,我尽量做到少花钱,我不想花那个人的钱,但是我不能够啊。有人为了生活去偷井盖,有人拿着真的假的东西,去赚大钱,我被生下来,被创造,就似乎注定没有必要体恤这些底层的可怜虫一样,我和他们隔开,只有在夜晚的街道上,或者晴日里的工厂工地才能遇见他们。
他们看着很吓人,黑黑的,瘦瘦的,矮矮的,叽叽喳喳,口音浓重,人坏不坏,我不知道。
我买了火车站票,我妈死活不愿意,最后没办法,她给我换了卧铺。
我晚上躺在车厢里,没有空调,睡觉的时候,我的枕头,就是我的衣服,到半夜的时候,衣服就湿了,脖子底下粘粘的一片。我感觉到汗流到了我的眉毛上。我有点兴奋,兴奋中反而让我的失眠的力气消耗殆尽,我夜里惊醒很多次,火车的声响,像是一首催眠曲,来来回回很多次,天终于亮了,开始有人窃窃私语了。
我几乎不和人交流。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该怎样交流。
人和人一遇见就是工作、故乡、车子、乳房。
我却拿了几本书,只沉溺在我的诗、宇宙、死亡。
“日系的所有小说中,但凡叫做直子的人,都是那么magic。” 这是我读着读着的感触之一。
我饿了,就吃我妈带给我的辅食,我妈为什么不管束我让我随便出去玩。
我估计我妈对这个家其实也不是那种非要如何如何那样。
一个奇怪的家庭。从我想明白我妈其实也是在承受着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的时候,我就觉得我从来不可能有什么好运遇见幸福。我妈也是个少女,至少曾经是,他缺少陪伴,她的思绪也不正常了吧。我呢,我想顾及所有,但是我显然不能,我17岁,妈,原谅我。
火车中间停站的时候,可以下车透透气。车站上就会有卖小吃和饮料的人,老婆婆或者中年妇女居多。男人们下车赶紧吸烟,女人下车眼睛就没离开过孩子,孩子下车跑来跑去,我下车看了看,百无聊赖,又回到了车上。但我又下去了,我想去买点水果。
苍蝇在摊位上飞来飞去,不时停留在老婆婆的头发上,老婆婆左手拿了把扇子,右手在摊位上挥舞,像是在举行着某种神秘仪式,颇具吉普赛人的神秘感。
很显然没有水果,老婆婆眼巴巴得看着我,我都感觉不好意思了。买点什么吧,买什么呢?我几乎不吃零食。我说要三瓶矿泉水,婆婆说一瓶两块五,我原本以为一瓶五块,她说她看我像是个孩子。
我说谢谢,她说没事。还问我是不是在读书,我说我不读了…暂时不读了。
老婆婆说还是读书好啊,不读书的话,我大孙子就不读书了,去年在工地上干了一年,身体累垮了不说,到头来老板跑了,现在天天找人要债,光花钱买礼陪笑的钱,都有一两万了,就为了要4万八的债。
“读书好啊。”老婆婆眼珠很模糊,一边对我说,一遍招呼路过的路人,“看看吧,香烟、瓜子、火腿肠,看看吧…”
我点头称是,说我会读的。我只是生活出了点问题,一切还不算晚。
老婆婆说,“哎,不读书就要吃不读书的亏哩、咱在这里累死八活得、一天捏不到几个小钱,人家坐办公室的,这大热天的,凉房下头坐着,是个啥感觉,娃呀,书要好好念哩。” 她的头发像是几天没梳过一样,有种乡下人的真实质朴与粗犷感。
出门旅行,可能意义之一就是听到这种看似能渡人的劝解之言吧。
我想我会一辈子不恋爱,不结婚,我不在乎什么凉房办公室,我根本不屑,我只想读书、写字、求道,我虽然不置可否,但还是心里暖暖的。要是我朋友和我说这些,我会和他争辩到底,我现在只想真诚看着她,微笑,聆听。
火车要出发了,车站的人员用喇叭喊大家赶紧上车,我回过头,把十块钱塞给她,等一只脚踏到车上,才发现还没拿水呢,老婆婆光顾着低头找钱,等她也发现水一瓶没少的时候顿时慌了,她似乎裹着小脚,抓起两瓶水,赶紧跑了过来,直接把水从车窗扔了进来,还有零钱,我想说不用了,两瓶水而已,她把水扔进车子,像是松了口气,整个人表情都舒适一些了。我慌忙得捡起水和钱,等朝着车窗望出去的时候,她已转过身,向着自己的摊位走去了…那里,是她的归宿一般,我的归宿又在何处呢?
卖水?卖报?写小说?办公室?流浪?小偷?流水线?
人人都要有归宿,都要在这个世界上有一席之地,否则,会发现生活,在宏观上没有意义,狭义上又缺少内在。
在我的旁边有一位阿姨带着小朋友,小孩子很可爱,睁着大大的眼睛怯懦得看着一起,好像随时能像土拨鼠一样钻进洞穴一样钻进妈妈的怀里。
车窗外划过远山、划过矮矮的铁皮房、划过湖泊、划过忽明忽暗、或雨或晴…
金阁银阙,云浮岳峙。晴天雨天,都很喜欢。
一切都是新的,都是人生经历啊,一切都是平安恬淡,美好自然。我那时没想着考试、没想着生活、没想着刘月绮、也没想着她的也许有也许没有的日记,天啊,现在想想,那无异于犯法。
我想的只是车窗外的浮云、流浪向无边无际的远方…
# 三
到达云南的时候,是7月13号下午。我带上行李、扣好帽子、叫了一辆计程车,下榻了一家叫做梦月的民宿。出租车司机看我年纪不大, 问这问那的,我原本想回答,我只是后悔坐在前座,他那夹杂着淡淡烟味的呼吸,让我很不适。我嗯嗯个不停。车到了,司机终于像是打鸣的公鸡看到了黑夜,他看了看我,了无生趣。
我那时候忽然意识到我是不是对男性有着莫名的吸引力。我认为我把厌恶写在了脸上,可这却只会造成他们勃起。
我不知道为什么,我曾经收到过一份男生写的情书,我吓了一大跳,这个本来我想在文字中隐去的,男生的女生的情书我都收到过,就是那时,在某个晚会上我吹口琴的时候。台下黑压压一片,脑袋动来动去,我想到了羊群,我用心吹,羊儿就安静了下来,像一片片倏忽漂浮的白云,凌然不动了。
那个男生笔触稚嫩。我一时不清楚吸引他的是什么,个人总是看不到自己美的地方,美或许要靠人与人之间的不充分的接触与虔诚的虚无想象。我一时间陷入了深深的…怎么说,深深的忧郁之中。
那是一封匿名信。开头就是,打扰了,我是一个男生。
“我是一个男生。我今天无论如何都想写一些东西给你。你不要害怕,也不要疑惑,这仅仅是我想的而已。你只需要知道有个人在关注着你,也许还在爱着你,我不奢求什么。”
完了,就是这样一段话,充满幼稚的大男子主义的一段话。
我回家照了照镜子,我长得一点也不羸弱,只是有着剑眉与略微鹅蛋的脸,我没戴眼镜,笑起来没有酒窝,我的牙齿之间略微有点参差不齐,我却不想带牙套,因为不舒服。我的腿、我的手臂、我的头发、我的指甲上的月牙,我感觉我处处都被剽窃了一般,处于深深的监视之中,这让我内心有点烦躁。
这封信对我造成了身份困扰其实,我当时很想告诉刘月绮这件事,她那时候算是我的知心朋友。我那时候问过她,假如有个女生向你表白,你会怎样?
“向我表白?为什么向我表白。”
“你就设想嘛,设想有个女孩,为你写了封信,或者干脆说写了一句话。”
“什么话?有人给你写情书了?还是个男生???”
我矢口否认。我说我做梦梦到了有个男孩假装他是女孩,来给你写情书。
我承认我其实想探听下这个…可不可能是刘月绮给我写的。如果要是她写的,当然我只是想想,我可能会很开心,至少会少很多疑虑。
“很奇怪哎,我还没收到过情书呢。” 刘月绮笑了笑,她这个女孩,天生带有点淡淡的特殊气质,可惜那些男生看不见,或者被吓跑了。
“你看啥呢?”刘月绮戳了我一下。
那就不是她写的。
第二天,她来到我座位上,拿些一本什么书,忘了。说,“假如真的有这么一件事。我可能很开心。”
“啥事?”我问她。
“昨天的那个事啊。”
“哦哦,暧害,你还真与众不同。你为啥开心嘞?”
“异性的喜欢,太常见了,那不谁都可以,同性像是柏拉图式的爱恋。”刘月绮脸红了一点点,我那会没研究过柏拉图的什么爱。“总之,用心的爱,就值得被尊重吧。”她继续说道。
她放在我桌子上一本书,说完,放下书就走了。
我看了看那本柏拉图的《会饮篇》,怎么也看不懂。
那会刘月绮身上,看不出来有什么创伤,除了很冷之外,其余还好,至少在我看来。她对我不冷漠。也许有的人的不排斥,就是她能做的很多了。对于更多的人,她压根就没兴趣。
我去还书,刘月绮那时在埋头写字,她抬起头,把粘在嘴巴上的几根头发, 用手浅浅得拨到了后面。问我看完了?
“看完了。”
“但没看明白。”
“我看不懂艾里斯多福斯和迪奥佛的观点。自然界万物的调和和平衡的力量。追求永恒和美的过程。”我依稀记得几个句子,但是不清楚内涵。
刘月绮接着写字,说没关系。
“啥意思?你的书,你应该很懂,你说说吧。”
“说什么?”
我感到一阵子无语。
刘月绮看我想打人了。说其实她也没看懂。
我更想打人了。
“能不能看懂不重要,总会懂的,我只是觉得这本书很好,虽然不明觉厉,但我不知怎的,很喜欢。第一次看到,翻了翻就想买下了。”她说的很认真,也停止了写字。
看不懂的书也能送人,我头一次想到这种情况。
后来我在旅行的时候,在半山腰偶然瞥见一丛不知名花儿,花儿开得很安静,香味不浓不淡,叶子翠绿,可爱美好时,我首先想到的不是它叫什么,而是遗憾身边没有旁人一起。那情景像是画里的一样,只有天地与我共知,除此别无二人。就是那种奇怪的感觉。让我觉得自己遗憾并幸福着。孤独并繁华着。
人生最无聊繁杂的就是形式了。形式读懂、形式主义、形式婚姻、形式一切。何须读懂呢?你我只想天水共一月,相顾了无言,默默诉彼此,把酒用心听。
我把行李放下,我好累,洗了洗脸,接着就在床上沉沉得睡去了。
觉浅梦长。醒来时,月色透过窗户,落了我一身,我打开窗户,细细地探究刚才的梦,这梦如此真实与浪漫,让我不得不捂着心痛,人是不是总要在遗憾和苦痛中体会到信仰与虔诚?
“我们尽情做爱,我们还在文字里暧昧,我们站在窗台上,吹着风,它来自北海,我们写小说、写戏剧、也听戏剧,我们一旦走到舞台,就吹散吹碎纷飞了那些吃小鱼干的右派内心,简直和霞光一样,染红了他们那本就狭窄的大半个灵魂的轻蔑和不屑。他们说我像婊子,说我肤浅,说我不认真,说我缺失灵魂….我难免有暧昧之处,那都是因为风的缘故…我们在等,等荷花一夜全盛开,等星空将蓝色的密度调得单纯仔细,等鸟儿在暮色里飞回家,等我的旅行者号,静静漫游到宇宙尽头…我的罪,无非就是没有讨好自己,顺从你们,我流浪、我爱自由、让我沉入马里亚纳海沟,去寻找浅蓝色的发着星光的星星水母,让我碎碎念我的詩 死亡 和宇宙,不必遗憾我终究,因为星子已放入我的眸,我们何罪之有啊…我们何罪之有…
我们还在暮色来临之际,互相倚着,坐在苜蓿草地上。我们摘苜蓿花,闭上一只眼,把花放在另一个眼睛前面,我们只是突然想用这种方式致敬北极星。我们喊送你小花花。好幼稚呀,但还好不会有人听见。可哪里似乎有薄荷香味,还混杂着牛群走过的气息,我们简直在月光下找遍了艾草甸,云儿飘忽不定,皎洁倏忽不见,大地陷入黑暗,我们偷偷接吻,尽管荒无人烟。风浅露浓,可谁在乎呢?我们躺倒,隐没在草里,但是却怕蛇和嗫鼠,我们心跳很快,和银河系的悬臂自转成了一个旋律。他们都熟睡了,农忙完的人,才刚喂饱了绵羊凉水,牛摇着尾巴驱赶着牛虻反刍。我们就静静躺着,眼睛一会睁开一会又闭上。晴日的艳阳,让草根锁着暑气,得等到后半夜大地才变凉,这会我们后背微微泌出了汗。我们在月光下追逐,哪怕摔倒,不过是和艾草撞个满怀,膝盖变绿,脸也许也一样。每根草都在静静长大啊,只要一夜,牛群走过的地方又浮起浅浅的一层新绿,一周过后,连牛粪也从宇宙里消失了一样。我们唱歌,用假音,没有伴奏,晚风和树叶就是伴奏,我们想了奇怪的歌词,还踏出莫名的舞步,我们用发梢谱曲,用轻哼填词,用深呼吸进入八度空间,柔弱又无谓啊,是我,是你。我们前一秒相约跳河,后一秒又变了卦,满船清梦压星河,我们在梦里跳的是银河,还不是怕月亮伤心,我们并非不近人意的。闹得累了,我们跪在溪边喝水,和胆小的麋鹿一样,月亮映在水里,我们折了野花往水里扔,你说我这一句以前写过,so what?我们看着涟漪泛起又荡平,我们想变成蚂蚁,把浅浅涟漪的圈圈当海啸,可却又看不到鲸鱼的背鳍。我们不敢往前走了,我们怕有沼泽,也起了雾。我们手拉手,向前挪,走了好久,都没有沼泽,沼泽去哪里了?沼泽回到了外婆家。我们笑得傻里傻气,我们又突然都哭了,外婆变成了星星啦,外婆唱的歌还在呐……睡吧……睡吧……”
我看了下表,差一刻,九点三十分,晚上。
我走上街道,这里的景区有一条繁华的小吃街,好像每个景区都有,我双手插兜,揣着好奇扫荡着街道。竟是些说不上来名字的小吃,我买了一块榴莲饼,很难吃,我还是强忍着吃完了,我舔了舔指尖,看着在榴莲饼店铺门口排队的人,一时间不能完全理解,反正能开店的,总有一大堆粉丝吧?店铺只是为了满足不同人群的需求,然后交换、生存。
卖新鲜果汁的、头上带着发光的饰品,卖发光饰品的、露天烤鱿鱼的、卖章鱼小丸子的、卖关东煮的、卖先做冰淇淋的、卖气球的、卖棉花糖的、卖矿泉水的、卖烤火腿的、卖鞋子衣服的、卖墨镜太阳镜的、卖唱的…
我啥都不会,但走在人群中,还是被热闹所感染了。
大人牵着孩子,孩子留恋着商品柜。我无牵无挂,想买啥买啥。我进了咖啡店,去喝咖啡,我喝黑咖啡,不加糖,我看着形形色色的年轻人,委婉的委婉,狂欢的狂欢,服务员似乎是高考完暑期做兼职的孩子,比我大一点点,认真得拿着一个很小的笔记本,等着客人下达命令,不时咬着笔头,仿佛是在做高考题。
“对了,不加糖。”
我看着他笑了笑,他报以浅笑,气氛还算美好。
我小口啜着咖啡,冷的,苦的,我又后悔了,应该加点糖的。
我把咖啡垫看了又看,因为上面印了一个我不知道的字。我有看辞海的习惯,经常把新华词典当做小说读,一个个字词的意思,包含了文字对生活的理解。我真是个怪人。
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,胡子几天没刮了,指尖有了嶙峋感,无所谓,不刮胡子,会让我看起来成熟一点,或者说,这胡子爱长就让它长吧。
我喝了一半咖啡,喊结账,我问老板这附近招牌菜在哪里,我有点饿了。
咖啡店的老板娘总是那么纤细,饭店的老板娘总是腰深不瘦,有意思。
“你是北方人?” 老板娘说,“听口音像,北方人喜欢吃炒菜面食,你可以去那家林家小铺看看。厨子炒得一手好菜啊。”
我笑了笑,南方人,不长胡子可能。
我道了谢,推开门,热浪将我包裹,裹挟着人群的汗味,烟火气,莫衷如是。
我走入林家小铺,服务员示意前面还有18桌在排队中,问我有没有预定。我说没有。服务员说抱歉,那可能要等一会,推荐我去某某一个类似于广场的地方,看篝火晚会,这会正是热闹的时候。
我道了谢,像一个玻璃珠,被弹来弹去,挺有趣的,最起码有目的,我喜欢和人沟通,从他们嘴巴里能得知生活在何处,最起码感受感受。
篝火晚会在小吃街以西大概200米的地方,不远,等我赶去的时候,十来个姑娘小伙子在手拉着手转圈,每个人都笑的很开心,有几个笑不露齿,大部分哈哈大笑。羞怯在今夜,不复存在。
我步入广场,才发现脚下是沙子。四周的棕榈树和椰子树,在灯光的映衬下,显得更绿了。晚风是热的。
热吧热吧,我围在人群中看,我看每一个人的脸,没一个人长得像刘月绮。我这才放下心来,挨近了一点,火很旺,像是人为浇上了类似于无味汽油一类的东西,火苗窜动,撩拨着夜的琴弦。
他们唱了起来,周围的人跟着拍手,我不想拍,也不由自主拍了起来。
我注意到有个穿着小背心的女孩,手臂上纹着图案,白色的肌肤和青色的痕迹,相得益彰。她穿着黑色的靴子,短裤,眼睛上有烟熏妆,脸蛋很瘦,瓜子脸很标准,头发从上而下是渐变的铁灰色,发梢带点蓝,似乎还有点紫,她打着耳洞,一侧有饰物,一侧没有,她的小腿很瘦,肚子很平,脸蛋很白,指尖涂着黑色的指甲油,她身高一米七八,似乎都比我高一点,不过那是穿上鞋子,实际应该只有一米七五,她笑的很开心,左右两个差不多打扮的女伴,我估计大家的目光都在她身上,因为在我看来,这个女孩很有个性,也很漂亮,我此时想起了刘月绮,刘月绮差点意思。
她笑的时候,牙齿很整齐,鼻子精致美好,耳朵也一样。世界上竟然有这种人,近似完美的人。我一时间忘了肚子饿,我看着她在玩、在闹、在大声笑,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一无所有。没有好好读书,至少现在还没有文凭。我也没有手艺。我脸皮还薄。我只长了胡子,除此之外,没别的了。
我当时唯一的想到的是,这种人,不要遇见我爸爸。她无疑近似于完美。
远方的牧场、田里的阡陌、小镇的巷弄、都没有这种人,这种人只出现在一群中产阶级聚集的篝火晚会中。
高等呢?不,她也许进不去。
我忘了刘月绮,忘了饥饿,忘了过去曾经种种,我的眼睛努力想找出来她的缺点,她的缺点就是没有缺点。火焰、月光、嬉笑、细沙、棕榈、炎热、超短裙…像是一幅画。
有人开始弹起了吉他。
是一个留着长发的男生,淡淡的气质,优雅美好,他低着头,拨弄吉他弦,认真的样子,我嫉妒他,因为他弹得太好了。她一定会喜欢他的。多才多艺的温柔男生,让任何人都没有抵抗力。
我一直想学乐曲,可我家有裂缝,随时可能残碎不全。
我奋力鼓着掌,真好啊,这个世界上,闪光的人真多啊,可人生如逆旅,我亦是行人…
我去吃饭,点了几个炒菜,吃了小半碗米饭,喝着橘子汽水,我的脸很烫,我把冰冷的汽水贴在脸上,我瞥见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在看着我笑,我的脸更红了。我匆匆吃完饭,还在想那个女生,我一时间觉得我不够虔诚。
我见了她一面,就打算否定刘月绮了吗?我一时间觉得我翻入学校躺在草地上的行为好傻,那纯粹是一出幼稚的戏剧,我不置可否得笑了笑自己,还好这宇宙里没人知道这件事,除了我翻出来的时候,听到了那句,回头是岸。
老子还没下水呢,往哪里回头。我一时间有点孩子气。去便利店买了两瓶水,就回到住处了。
我躺在床上,一闭上眼睛,脑子里就出现那个女孩的身影,我辗转反侧,我一时间感受到难受,一个是因为那个女孩太与众不同,而刘月绮太普通,刘月绮占据了我的内心如此之久,我难受我太幼稚,可我能怎么办呢?我那会还不清楚何谓虔诚,我只是见到一个,就打算舍弃另一个,仅此而已。
我才发现我的虔诚也好,傻里傻气也罢,这都是我内心自导自演,宇宙中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。我在和谁抗争呢?为谁执着呢?为我自己吧。仅仅是自己,我甚至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,我也不想和人说话。
我打开灯,实在睡不着,我就打开了书,书让我安静,让我的心暂时摆脱自己内心的自我的纷扰。我一字一句读着书,任何美好的句子我都给那个女孩了,任何不美好的句子我都给自己了,刘月绮在哪,我也不清楚,不知道为什么,想起她我的内心就一阵荒芜,我没有非要永远念着刘月绮的责任的。
我睡着了,又做那个女孩和那个男孩在一起的梦。
我睁开眼,他妈的,这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?
我那个时候还是个孩子,容易被世间的表现所影响。一点点风吹草动就吹得我内心荡漾,胡思乱想。
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受煎熬,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该回学校读书了。
真是个可怕的念头。
我去冲了一个澡,才略微感觉舒适了。我把被子两角一抻,猛地扬起来,又落下,这下睡着应该舒服一点了。最后实在没办法,我去自动售货机买了六瓶啤酒,四瓶喝完,才沉沉睡去。
早上起来,略微觉得嘴巴很苦,心里恶心,再加上昨晚忘了刷牙,我心情很差,才来了不到一天,我就仿佛见识了这个世界的繁华一样,有种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感觉。
我穿上鞋子,去卫生间洗了袜子,我刮了胡子,选了一件浅蓝色短袖,我去商店买了一包烟。
烟酒可是个好东西。
真的,我有点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吸烟喝酒,什么?吸烟有害健康。没有尼古丁和酒精,还不如让我就地发狂。
我好几天都没有看书,也没有按照计划中的样子,去爬山,去采野花的标本,去看天上的浮云,去寻找田野里的生命,去追蝴蝶。我每天穿得很干净,连袜子都用心挑选过,我去参加篝火晚会,看那个女孩。
浮云都已散尽、花儿都已凋谢、山成了海、蝴蝶断了翅膀…如果我看不到她的话。
我开始关注她的胸,在之前我觉得这是一种猥亵的亵渎,她的胸浅浅的,我觉得全世界胸大的人都是有罪的。
有一天,在晚会结束的时候,过了很久我还在原地站着,因为我目送最后一个人离开广场后,看着满地狼藉,垃圾袋这一个那一个,我一时间有点茫然。我开始捡垃圾,我把瓶子和垃圾袋,吃了半截的香肠、一半的什么什么饼,甚至是小狗便便,收集、整理、丢弃,我满头是汗,却内心畅快,我感受到了自己的卑微和高贵。我把没喝完的瓶子的水倒出来,把瓶子拧成一团,放进一个袋子里,把袋子放在垃圾桶旁边,早上捡瓶子的老人也许会带走它。
我走到了一颗椰子树下,拍了拍树干,我一直抬着头,我怕椰子掉下来砸到我,可我还是想拍拍它。
我一时间分不清我对这个女孩的感觉是什么?是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?是一见钟情?
这就是喜欢吗?
谁不喜欢完美的人呢?
我是作者笔下的人物,我就必须守道吗?
我不,我只是那天晚上睡得很好。还没忘记洗澡和刷牙。
我正视自己的内心,我把我放在宇宙适合我的位置,人不仅仅是为自己的感受而活着啊。
非礼勿视。
芝兰生幽谷,不因无人而不芳…
君修道立德,不因贫困而改性…
故得,谦谦君子,幽幽如兰。
谁能比得上孔子和兰花呢?
我当然不是姑娘可爱的姑娘们。
我只是在想我自己,是不是还在残缺?在彷徨?在孤独?
士不可以不弘毅。
我认为我应当志当存高远。
我要是喜欢她,就他妈的大胆表白,可我17岁,我该干什么? 以我的现在,求爱可能吗?嘿嘿,c君,你可不要闹得什么都没了。盲目追求的东西,得不到还好,最重要的是,你没有做好本可以的事情。
桃李不言下自成蹊。
这就是读书给我的力量。人皆有慕强之心。人都应该正视自己所面临的处境,和所求。
承认喜欢不可耻,一点也不。
可贵的是我们,能做漫天繁星中的一道独一无二的眼光。
我爱全世界的女孩,可我的爱,那叫爱吗?
我只是一个渺小的蜉蝣,却只妄图在幼稚中,朝三暮四,我深深觉得自己幼稚且可耻。
我竟然一段时间没读书。书也不让我去找他。
书如兰花,我如尘土。
道如星辰,我亦不如。
我从那一刻开始,决定自己要变成熟和强大。我只有17岁。年少不惧岁月长,彼方尚有荣光在。我在以后要的也许只是相濡以沫的那么近的幸福。
刘月绮,也没那么不好嘛。最起码,我是她生前,理解她的一点点的不多的人之一吧。可那么多人都死去了。死亡,究竟是什么?我可以不爱她,但我却如果把她和别人比,她有她的痛苦,人人都有自己的不幸,我这样对她公平吗?
我深以为耻。我凭什么,按照自己的狭隘自私,去任意把人放在天平上呢?好像我不会死一样。我不会腐烂一样。不会被苍蝇和蛆虫生遍全身。
人终有一死的。
我第二天决定先去北面的林子里去探一探。那夜无梦。
2023-06-18 9:46
# 四
我那天没去林子。我还是想去最后看一次,参加一次那个篝火晚会。是以着一种告别的方式,只不过是向我告别。
我看着书,吃了几块华夫饼。
我突然有了一股冲动,想要写作的冲动。
我带上耳机,将声音调得前所未有的大。那些音乐,在我的灵魂上拨动,我听民谣和钢琴曲。我在无以言喻的美妙中,流下了泪。那些旋律,我说不上名字,但是那些时刻,我觉得我并不在真正的人世间,我在我的理想国。我和万物共鸣,我为万物干杯,我为万物沉醉…
我见青山多妩媚 料青山 见我应如是
我那一天,想了很久,想给自己起一个笔名。笔名不要暴露我的自己,一定要有意义,或者完全无意义,总之,笔名是我给我在另一个世界,我自己起的,认真所起的名字。
我在很久很久以后回想起来这件事的时候。我才我发现,我是从那时候开始幸福的。
我的手指一直写,一直写,一直写到长出腱鞘炎。
我有那么多话,那么多灵感,我的手指像是在划过钢琴的琴键。我也创作,只不过在以看似最低廉的方式。
有很多时刻,我都想到了自杀,因为…因为秋草和蝉、因为月盈中天、因为执着荒诞、因为我无以名状得恋着一切…
我就那样,在街道上徘徊着,寻找着,又忧郁着,错失着…
我去酒吧喝酒,小姐姐和我打招呼,女孩吸着香烟,指甲上的月牙很好看。我们一起说脏话,谈做爱,指着纹身欣赏那纹得很完美的百合,我们为何不醉着沉入星河,就此堕落?原地堕落,或者干脆什么,来首贝斯乐。我们谈了贝多芬和梵高,我们说起了福楼拜和兰波,我们说到了朝鲜和法国,我们醉了,我们笑,我们狂欢,我们想脱掉上衣,从酒吧的二楼往下看,看这帮胆小鬼或者说匆匆行人,看他们看到我们,骂我们是贱人和狗男人。我们想睡到舞池中间,幻想自己就是一株夏荷,我们没想一些出格的事情,亲爱的,那样太低俗,无趣,在我看来,那剪短了发并染成紫的姑娘,就是对全宇宙的不屑!
我感到轻松愉快,从未有过,酒精和音乐,真是个好东西,更别提还有姑娘。我像太宰治一样,给姑娘们讲笑话,逗她们发笑,我扮作小丑,她们教我喊酒桌上的那套游戏,什么杠子老虎、什么三九四九、反正谁输了谁就喝酒,喝就喝呗,反正不会死人。
我吐的很厉害,有个姑娘,我明明输了,她说我赢了,她要给我喝。我一时间觉得很尴尬,让女孩给我喝酒,太不像话。我眼神迷离,但是思维清晰,我说我喝,你别,我来,我要喝。于是我们俩一起喝,喝喝喝,喝他妈一个星辰陨落,喝,喝它一个地久天荒,喝它一个海阔天空,喝它一个五月天出来,喝它一个半岛铁盒也不一定…
”你醉了“。女孩说。
“…我..没有。” 我舌头像是不长在自己身上。我一时间想坐直,然后理清思绪。
“你住哪儿?”
”你之前没喝过酒吧?你这是心里有人了。“
我看着姑娘的发梢,发丝粒粒分明,这个词可能不对,但是就是反正看着头洗的还行。紫色的发梢泛出淡蓝。
”我爸爸死了。“
我说。我还想去倒酒,但是被女孩挡住了。她拽住我的手腕,或者说握住我的手腕,她的手心冰凉,我感到一阵快慰,因为很舒服。我可以轻易挣脱,但是有种莫名的力量在制裁我。
我左手被压制,我还有右手。我还没来得及下一个动作,不出所料,左右手双双陷落。
我有点生气和烦躁,这种束缚感让我有点不知其所以然,我正准备挣脱,她就吻了上来。
这他妈的世界上的事为何这么荒诞和滑稽。我死死闭着嘴,我的初吻给了十字路口,电影院的那次不算。
女孩的浅吻,没有温度,我却安静了下来。
手放开。我抱着她的头,我想吻,一直吻,吻到宇宙的尽头…
刘月绮在坟墓里开花,可惜她看不到,即便看到了也会误会,因为她不知道我那一刻心里想的人是谁。
我在酒吧放纵,窗外下起了雨,氛围凉了下来,女孩的的朋友走了,说是要回家收衣服。
她问我住哪里。
我说我亦飘零久…
她又想吻我。
我注意到旁边的桌子上有人看我。我怕有伤风化。我向后退。
她身体向前倾。
我继续退。
她问我第一次还在不在。我说我不知道。
我很好奇,问她为什么。
“什么为什么?你这个人真奇怪。那些男生,恨不得把全世界的女孩都睡了。你像是个孩子。”
“为什么要这么做。”
“你那天不是在‘沙滩上’捡过垃圾吗?你这人真有意思。”
“我没有,你认错人了。我没做过那件事,一听就很傻。谁会去做那种事,无聊至极。”我承认自己心口不一。
“切,有意思,我喜欢。”
女孩的眼睛里泛着光。我其实不喜欢她的纹身。我一想起她和不同的人上过床我就恶心,尽管我不知道她的事情,可我就是这样揣测着别人,怀着恶意。
我要走了,我说我去结账。
她又开始哭,尽管外表像是看不出来。
我有点心软,“怎么回事?你胆子好大。”
“陪我坐一会能死吗?”
“我…我还有事。”
“男士首先离席,不够绅士。”
我心里想去他妈的绅士。
我察觉到我,坐着的时候,还没什么,一旦站起来,天旋地转。
我们就又开始聊天。
我说了很多,她也一样。很自然而然。我们是不是总将心事,可以毫无顾忌说给才认识三分钟的不算陌生人的陌生人?
我突然发现她很好看。
不好看的女生,一般不会纹身,不好看的女生,很多都在健身,似乎想从臀部和胸部上,来弥补容颜的缺失一般。
她问我,“是不是男孩子,睡了女孩子之后,就不知道珍惜了。很多人只是睡了我,却大部分都像变了一个人了。”
“那你为啥还要和他们睡觉?”。我觉得诧异,想着你活该。而且我对这个问题,有点莫名其妙,我觉得它莫名其妙。
“他们在睡我之前,大献殷勤,说得天花乱坠呀,他们有一些人,有房子、车子、学位、收入很高,可没给我花过什么钱。”
我觉得她另有所图,我继续听。
“他们很多人还很有才华,说好听的话,字写得很好看。我喜欢字写得好看的人。他们再给我发消息,我绝对不理他们了,也许是我很差劲吧,我是个差劲的女孩吧…”
“我觉得他们就仅仅和我是炮友关系,只想和我做爱,在我这里获取高潮,而压根不会想着娶我…, 有一次,在我的危险期,我本来可以…可以怀孕的,怀孕之后,他就会娶我的,可我不爱他…那一刻我想我不爱他,他是个老男人,我不爱他。”
“你写字好看吗?”
我一时间觉得她真实,胆子大。同时让我有点恶心。
我对感情的态度一直都自认为是比较看重虔诚的。但我从她这里,感觉女孩子风华正茂,不和男生们纠缠,就好像青春不曾存在过一般。
我说,”你差不差劲我不知道,反正这帮臭男人倒是挺渣的。“
“他们床上就那样,他妈的就那样,没点能耐,我都没啥感觉。”
我和她刚认识,我没理由因为这些话,而觉得心情不好。但我隐隐约约,心里很难受。
这是个,咋说呢,有点恋爱脑的,浪漫情怀的傻姑娘,我这样想到。
”女孩可能都是先有性,后有爱的。“ 她冷不防来这么一句,”可男人都是睡过你之后,要是下次可以睡你,就不会轻易放弃你,他们也害怕你怀孕,你一旦怀孕,他们就头大,这也不是一件好办的事啊。“
她像是在自言自语。
我心里倒是在想,一走出校园,这个世界就变得荒诞和现实了。
女人、男人、高潮,没了。
我经常在看书,没有想着和谁发生什么,尽管电影院那次,那个女孩让我感觉到了十足的刺激和舒服,但是我事后,反而陷入深深的思索。
肉体的温存,让他们去温存吧。让他们步入良夜吧。让他们疯狂去吧。让他们在假面舞会里欲仙欲死吧。
我有一丝丝失落和遗憾,好像我没睡很多女孩,是我的缺失一样。我什么都有,我可以五分钟,就让女孩对我感兴趣,可我没有在网上去买避孕套,我他妈想当个作家。
我想起了海明威,我看到了那张照片,1936年的时候,海明威在写《丧钟为谁而鸣》。丧钟为那些不信教,内心不虔诚,乱性的男男女女,痴男怨女、凡夫俗子而鸣!
我知道这个女孩对我有好感,但我拯救不了她。
我能做到的,就是不和她缠绵,不欺骗她,并告诉她不要相信我,保护好自己,我祝她好运。
我们就此告别。
我承认我有欲望,我承认,承认自己并不可耻。
可我要是越飘零,我就越飘零。我放纵,我就越寂寞啊…
我做不到,做不到,我做不到。
我是个自由主义,我不反对人们爱得死去活来,爱得忘乎所以,爱得难舍难分,我理解,可我却不屑。
我之后,遇见过许许多多的女孩,暧昧也有、胆大也罢、人人都有故事,有残缺的故事,完满也有,但是一般不会碰上我这种流浪者。
她们也许很奇怪,我竟然不想着她们做爱,女孩主动起来,倒也洒脱。男孩有不应期,女孩没有。有时候不是男生去欺骗,有个女孩有一个用脚尖,夹着我的裤腿,要脱我的裤子…
哈哈,倒也有趣,谁爱上钩谁上吧,可以让她欲仙欲死也行的。这世界,谁也别说谁赚了赔了,自作孽,不可活。
有人必须,且天生注定,就要在醉生梦死中实现解脱的。
我时常遗憾,但我更愿意,用我自己等一个对的人。我什么玩笑都开,什么话都说,我暧昧,我放浪,但我问心无愧我的底线,谁人要听啥话,你就说给她好了,她开心,你无感,不也挺好。
深爱我的人,删掉了我,和我绝交。
痴迷我的人,偶尔暗示我,也开始看书。
一时间搞不清什么的人,就此沉入太平洋底,各安天命,过各自的生活。
我觉得重返校园。外面的世界,不一定比学校好啊。在学校学习就行了,在外面情啊、爱啊、利益啊、尔虞我诈,一群人乌烟瘴气。我想静一静,回学校去,向我的班主任道歉,顺便回到宇宙的尽头,那个十字路口…
之后,当我遇到段楚依的时候,我才发现我不是对这个名字感兴趣,而是因为段楚依像刘月绮…那么像啊,那么像啊,我那夜在她的胸口画圈圈,我顺着月光几乎变成了狼人,因为她像月绮…我抑郁、我介意、我痛苦、我不知所措、我一时间茫然、宇宙都瞬间暗淡无光,却又突然盈满了淡淡的湛蓝,因为她像月绮啊…
刘月绮,我那天做梦梦到了刘月绮。刘月绮让我去看她。说下了雨,屋顶漏水啦,她从小没有妈妈,爸爸很忙,奶奶身体不好,让我去看看她。
刘月绮为什么死了。我现在还想不清楚。我以为刘月绮还存在着,吹灭读书灯,一身都是月,何必伤怀故人,月在,刘月绮就在。
那些女孩,依此经过,什么都有,什么尤物都有,什么都有。花已向晚,美人迟暮。刘月绮,却永远十七岁。
我回到了家,发现一切没变,我学做饭,给我妈做饭,先从简单的饭菜做起,炒酸辣土豆丝,西红柿炒西葫芦,腊肉炒辣椒。我妈说我长大了,我说我没有,我永远在你旁边是孩子,我只是不想做狗男人,我要温柔且有力量。
我也厌弃外面的世界。感受家的温存。
我回到了学校,去办公室,班主任吓了一跳,我说我要入学了,见到你挺高兴的,以前我说了些傻瓜,干了些错事,一日为师终身为父,虽然我爸我瞧不起他,但你毕竟是我的班主任,我以后会听话的。
过了几天,校长批评我目无尊长,说话要注意。我吐吐舌头,说我会注意的。
回到了学校,看到了同学一个个幼稚且傻,但也单纯美好,连学校花坛的月季,都吸引我,我有时候早上去花坛旁边欣赏月季,我同学说我像大妈,我说不对,我是你大爷。
我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学习,我把刘月绮的笔记本当作圣经一样,装在书包里,随时带着。我开始坐公交,因为可以在车上看书,我拿着笔和纸,去默写单词,这个习惯让我多年之后学习法语很轻松。我还是看书,我再忙,每天都要抽一个小时看书,上厕所看,吃饭看,睡不着看,我的生活井井有条,充实舒适,我喜欢这种感觉,以前的那种漂泊感,遇到的人,如梦似幻啊,我觉得我和她们都似乎不在同一个世界了一般。可我也会祝福她们,希望她们得如所愿。
我倒没敢说,持续探寻的人,注定孤独百年。这是我和刘月绮的悄悄话。我怕说给别人,别人说我幼稚或疯了。
我写日记,也尝试写文章,有刘月绮,在长夜晴空我似乎有了所属,生活也不都是那么庸俗无聊,吃饭睡觉。我把我的想法、感受、见解、认知、一股脑给日记里写,然后去刘月绮的墓地烧掉。
上次她托梦给我,我去给她带了一束花,添了一些土。不大的墓地,密密麻麻埋着死人,像是乱葬岗,其实我想把刘月绮的骨灰带回家,藏在我的床下,我妈肯定不同意的。如果我有自己的房子就好了。但我也不能随便挖坟。这就难办了。
我坐在地上,把百合花放在她的墓前,我打了几次打火机都打不着,那天不知道为什么,墓地就我一个人,我着急忙慌但是无计可施,只有把日记压在了砖头下,祈祷不要被被人看到。我本来想折起来,但又怕月光照不到,月绮看不到,就又露出一角。我拍了拍土,就离开了。我之前去了想哭,后来意识到我去见她应该多笑。最后我真的很开心,去她的墓地,像是去看一个老朋友,月绮不说话,我却懂她。我很想晚上去,月光很美的时候,却一直没有胆量。我恨我自己胆小。但没办法,我一个人暂时不敢去墓地。
有一次暮色降临,一切静谧,我鼓起勇气来到了这片失落之国,我远远看到了青色的萤火,我追着萤火虫,我瞧见了那偶尔出现的鬼火,我告诉自己那是磷,我是唯物主义,可我还是很难迈起脚步,向前一步。我的心跳动得很快,我好怕啊,我的牙齿颤抖,四周无人,晚风很凉,这一切的感觉是那么真实,就是一种我被遗弃的感觉,月色透过云层,渲染了长夜晴空,我的心蒙上了淡淡的白色,皎月高悬,我站在地平线,抬头望着密度最大的 蓝—-黑夜。星光闪烁,远离了都市的光污染,连星河都清晰了很多,我的身边萤火翩翩,草间的风声在流连,一切那么轻柔与梦幻,我像是个追逐繁星的孩子,我突然爱上了黑暗。
我坐在月绮的墓地边上,躺倒,就和我那天翻进学校,躺平在操场上一样。我希望自己被鬼带走。我希望世界上有鬼。有未知的神秘的一切。我真的真的希望….
我把带来的书,枕在头下,那是川端康成的《雪国》。
月色温存一切,一切如覆白雪。
我的心很静很静。
我去找压在砖头下的日记,我翻遍了墓地里的每一块砖头,打扰了这片失落之国中长眠之人的每一片清幽,我有罪。可我的日记呢?
谁能告诉我的日记呢?我一时间,开始怀疑这个世界是否真的是眼睛看到的那个样子…
月绮,是你拿走了么?我问的很轻很轻。我环顾四周,什么都没有。
可我的日记就是不见了。我又有点怕,又有点欣喜。
我的手心微微出了汗。这地方,这四周都没有脚印,我仔细检查角角落落,拿出夏洛克的专心,可还是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。
我的日记呢?偏偏消失的是那一页。说我也想死去的那一页…
我的头很乱,月色华了三千年,今夜尤其美。
我真的在那一刻想起了死。
在我最华美的时刻,我的成绩在上升,我的人生对已发生的一切无感,我只是觉得我侥幸活着…
我当然爱这个世界,但那些人,在他乡故知、洞房花烛、金榜题名时,都没死去,都没想到死,想到的只是请客,想到的是虚妄中的以后,想到的是自己可以度过的漫漫长夜,亲爱的,你告诉我,怎么能够?
我深呼吸。我在飘忽不定,神情紧张中,又孤独自在、满足温存中,在墓地坐了一夜…
我妈疯了一样找我。警察找到我之后,建议我妈,带我去看心理医生。
人人都必须要在夜里安睡吗?呆在自己乖乖的家吗?期望久未回家的人回来吗?必须要这样吗?
没有爱的长夜,都不曾温存的。
没有你的彼岸,谈什么荣光在?
学生都怕我了。老师反而怜惜我。说相信我之间说的话,就是我爱刘月绮,不是孩子气的话。
这件事不知道怎么被月绮的奶奶知道了,我于是收到了几本日记,是月绮写的。
你看,谁说月绮死了?月绮无处不在啊。我对着学校最大的那棵树笑,笑了很久又哭,相遇的人会再次相逢,念念不忘,必有回响,谁说这不是真的呢?
一本是读书笔记,一本学习法语、日语、英语的笔记,一本个人日记。
我打开了个人日记,封皮上写的是:诗 宇宙 死亡。右下角是刘月绮的签名,俊秀美好,但此时透着淡淡的忧伤。
# 五
我那时候,还不太懂这几个字,不知道它于我的深意和归宿。
我的成绩慢慢提高了,在进入高三之前,我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和我谈话。问我是怎么回事。
“你和刘月绮是什么关系?”
“知己。”
“莫愁前路无知己…你现在学习不错啊,会考一个好大学,继续努力。”
“谢谢老师。我会努力的。”
走出教室,我觉得班主任对我的态度好很多,我只是以前叛逆又不屈,我发觉我真的发生一点点变化了。因为没有无缘无故的关心的。我们遇到的每一个问候,都应该感恩。
我想反驳他的,莫愁前路无知己,但是我为什么非要去和老师作对呢?
为了反驳而反驳吗?
我还在想我与刘月绮的关系。我做的这一切,我察觉到了自己的自私。
我只是在自我的理想国,任性做事。我为什么不在她存在的时候,做一些实质性的动作呢?和她说说话,正常交往,约她吃饭,一起看电影,一起说好考某个大学呢?
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原生家庭,和她的原生家庭,让我们彼此,没有安全感,对人生的安全感。
我们似乎像是蜗牛,都有自己的外壳,躲在自己的世界,偶尔探头出来看。
我一时间,明白,为什么那句话叫做,失去了,才知道珍惜。
因为你懂得这句话的时候,已然失去了。
我知道读这些文字的人,有的人觉得我傻、觉得我自私、觉得我浪漫、觉得我痴情、觉得我没救了… 但我最起码问心无愧且落落大方!
我内心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,我这辈子都不会恋爱和结婚,但是我要过得很幸福。
我算着数学题,背着单词,划着笔记。我觉得人生的第一步,就是从自立自强做起。
只有不依靠任何人,我才会活出自我,我要靠自己赚钱,自己决定我的人生。
这种感觉真的美好又刺激,我打了鸡血一样,我憧憬我的大学,我幻想我的天地,我学习不知道累,我发现忠于一件事,并全身心投入,做好就并不难。
我把字尽量写工整好看,这样会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失分。
我把我的笔记本,便利贴,都整理得很整齐,因为这仅仅会让我心情好,我觉得如果一个人精神状态好,做事更有效率。
我把知识点都理清晰,我把单词都背熟了,我在公交车上边听听力,边看着前排座位上妈妈抱着的孩子,吸着奶瓶,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得看我。
我备考、总结错题、我在大夏天钻在房子里和化学产生反应,和生物探究人类本源,和物理牛顿互相调侃。
我靠编故事,尽量浅显得去理解这些知识。这是个物理世界,还好还好,不然感性世界,哪里有答案啊,哈哈哈。
我有时候睡到半夜惊醒,会看看书,我在想这些作家,他们的人生是如何自己定义的呢?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理解和经验,那么深的感悟,我作为一个普通人,尚且如此挣扎,我何时也能有所成就啊。
我倒头继续睡,再想下去,会睡不着。
我还是抽时间给我妈做饭,我妈非不让,我只是觉得我该以自己的力所能及的方式去…嗯…表达一些自己的爱了。我妈摘青菜,我就剥蒜皮,我经常给她讲我学到的知识,什么都讲,她听不懂,但是她很开心,她开心,我也开心。我觉得,爱有时候,怎么说呢,世界这么大,总有人要去放纵,也总有人要替妈妈洗碗。
我妈见了朋友就夸我,大家其实一直以为我神经有问题。这我知道,也理解。天才不都是这样吗?主角不都要经受更多吗…我自嘲道。
后来,我考到了前100,和李浩然一个水准了。李浩然在和周绾晴的事件之后,经过了一段时间彷徨,也慢慢走了出来,周绾晴去了哪里,我也不清楚。李浩然虽然考不到20名了,但是100名也还好。我认为我很努力了,才考到了100名,可能有的东西,真的是说不清道不明吧。
我有一次在同一个考场和他打招呼,他向我笑了一笑,我也向他笑了一笑。
我发现我身上的锐气少了一些。我不欺负同学了,我可以帮同学们讲题了,在晚饭时间,我还在黑板上给大家讲物理题,我自己吃带的便当。所以能赶在大家回来之前,把板书写好。
有人说我一天天装模作样,班主任说,你要是也能从500名考进前100,你再去教训别人。
我一笑了之,其实任何人之间有误解正常,无论你是谁,你在哪里,你做什么,都会有人批判你,鄙视你,嘲讽你,还好其实,我为我值得的人和事而活。但我也隐约怜悯他们,我认为无知就是不幸。
我能做到的就是尽量字写好,声音洪亮,思路清晰。
有时候白令也来找我问问题,她数学有些地方学的很吃力。我见到她很开心,也坦然了许多,我们还经常一起聊一些过去的事情,我问她要考什么大学,她说她要在离家近的地方读书,她问我呢,我说我想出国呢。她似乎有点尴尬,我不该说出国的事吧,不过总要告知的,她可能有一点点自卑。其实出国不一定就好,我只是想去远方看看。天下之大,心安即是归处,没有什么不同。国外的人说不定还想过来呢。
我们就这样波澜不惊得度过了高中年代,我抽时间学日语,通过了JLPT测试,我还以高考分数作为证明,去申请了日本一所大学的就读机会,我去了大使馆递交了签证申请,并开了一个经济担保说明单。
我想要去读文学。我想顺从自己的兴趣爱好。我爸见我高考分数那么高,问我考虑读一个国内的好大学吗,我说我不打算读了,我想去读文学。我爸同意了,我妈哭着说自己好幸福,说我为她争了口气。
无所谓结果,我在学习的过程中,也完成了自我的觉醒和认知,我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,这就够了。
万家欢喜,万家愁。有时候家庭简简单单,生活波澜不惊,即便落榜,其实也没什么… 普普通通不一定就没有幸福,这在很久之后,我在读《易经》的时候,才发现生活不过是一个大的轮回,一切的一切,都有其意义。
白令考到了本市最好的大学,是一所211,她让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留下,说我的分数可惜了。我笑了笑,感觉很温馨,我说希望你找到那个对你一生好的人。
林绎似乎还在广场卖玩偶。这我也只是听说的。
我只是喜欢那种自我追寻的感觉吧。
我上了飞机,和我妈告别,我爸也来了,让我没钱就给他打电话。我看着他们都有了白发,他们在一起,忍受彼此很久了吧?
我暂时不具备赚钱的能力。我去了日本,平白无奇过了一年,只认识了山田,之后依此遇到了崎川、段楚依、枝子等人,我那时候只是觉得突然生活一下子失去了压力,就像是失去了重心,我一时间倒有些彷徨。我想我会忘记刘月绮,我追寻自由和孤独,我谁也不爱。
段楚依那天的出现,是一个意外。我对她很敏感,是因为她长得像刘月绮,我对她很纠结是因为她是个婊子。但是我不明白的事,她那天的表现,以一个婊子,表现出了…怎么说呢,直白点,像是爱了我很久很久一样的那种,样子。让我实在不理解。她为啥让我做那些前戏呢?诱惑我又拒绝我呢?在月光下抱着我呢?哭得稀里哗啦像个孩子呢?最后不要我的钱呢?
我不理解,实际上,我不知道怎么平衡理想和现实这件事。我希望她是月绮,可她毕竟不是的…
忘了说一件事,我知道谁拿走了我的日记,是李浩然,我那天从他抱着的书的身旁经过时,认出了那张纸的一角,我那会才明白,那天晚上,他写的字是绮而不是绾。
李浩然高考发挥失常,去了东北的一所普通大学,后来就没有他的消息了。很久之后,隐约从朋友那里听说他大学跳楼自杀了,我觉得这件事,他或许有自己的对于人生的认识吧。
人生本就充满了荒诞。
我去了那个十字路口,转眼间就两年过去了。又是一个七月,我喜欢七月。
此刻的我,出去转了一圈,决定回来替你读完高中,月绮,我来替你承受那些岁月,你尽情安睡,无需披星戴月,因为你就是星月。
我想起来我在高考的最后一科的最后一刻,画上句号之后,我心情释然,那时日还未西落,天上倒是迫不及待出现了七彩的流霞。我把笔帽扣上,把笔小心得收进笔袋,我看到了一块橡皮,它一直在我的笔袋里,静静躺着,全宇宙只有我知道它的来历,或者还有你…那是我有一次初中值日打扫卫生时,我在你的桌子旁边捡到的。橡皮用掉了一半,还残留着清香,它还是五年前的样子,丝毫没变。
我拿起了我的水杯,交了卷子,第一个走出了考场。
风有了略微的温度,6月…
我低着头走在街道上,不知不觉,就像今天一样。我一路哭,哭啊哭,眼泪不争气得往外流。大人都以为我没考好,我只是觉得我既遗憾又幸福…
我坐在十字路口,我看到了你那天踩着单车,包里有书。
过了太久太久…我都忘了忘了。
我拿出了你的笔记本,我们的高中结束了,我们的青春结束了,都结束了,结束了~ 我看着本子上的错题,我们再也不会做错了…我们却永远错过…
我失去了一个很好的朋友。我从那天开始写小说。我只是想离开这个城市。
相逢的人会再相逢…
人生如逆旅 … 我亦是行人 …
我哭着哭着,我又笑了。我想起了我和你约好跑步。我应该和你相遇时,不是一笑而过,拉着你去一旁,就静静看着你的。
“你疯了?你干嘛。”
“你快死了,你知不知道。”
刘月绮感觉莫名其妙,我流着泪坐在她对面。
突然她哈哈大笑,说我此刻像一个猴子。还是屁股是光光又红红的那种。
“你才快死了。” 刘月绮笑完了,开始反驳我。
我也想笑,让一切不这么荒诞和突然,可眼泪总是止不住。我知道我没办法的…我没办法的…
“听着,六月,在六月,具体几号我记不清了,记住,喂,看着我啊,看着…”
“你家人是不是?你爸莫非…” 刘月绮以为我痛失家人。
我来不及解释了。抓住她的胳膊,“听着!你他妈给我听好!我是疯了,我是傻子,我是个猴子,我他妈就是突然脑袋一根筋不对!六月14号,晚上,不要一个人走,不要走xx路。听到没?”
刘月绮一脸茫然,问我为什么?
“你会死在那里!”
“你真的病了。真的。”
“我不管,14号,和我一起走,我送你回家。”
“你送我回家?得了吧,你平时话都不敢和我说。”
“不,不是14号,我要每天每晚送你回家,时时刻刻都看到你。我们搬走吧,退学,不在这里读了。”
“去哪儿?” 刘月绮看着我,像是在看一个傻子。
“去哪儿?不知道。我们不读书了,跑他妈的什么步呢,我们流浪,我们找个没有车存在的地方,我们去…”
“去宇宙?“刘月绮笑着说。
“对,去他妈的宇宙尽头!我们一起,总之要一起,要一直一直永远永远。要死一起死吧。我受不了了。我最后一句话都没和你说,你信吗?你那天对我笑了一下,就是永久的告别。就是消失你知道吗?就是宇宙里没有你了,四海八荒,春秋列国都没有你了,你知不知道?”
“我…死了?会死在这里?”
我很开心,她终于明白了一点事态的危险性。
“对,…”
”你抓得我太疼了。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,入迷了,脑子现在处于魔幻现实主义中。“
我抓得她更紧。我不得不这样做。即便她恨我。
我拉着她,左顾右盼。她看着我,低眉浅笑。我暮然回首,相对无言。
…
我那天坐在台阶上,写,写到了月亮升得老高,我都看不清写的字了。我还是在写。
一颗流星划过。
我缓缓站起身,大脑一片漆黑眩晕。
我沿着路走,走啊走,走到了宇宙的尽头…